江心桥上
雨水像钢针般刺进赵明的后颈，他攥着护栏的手指骨咯咯响。
三天前藏在工厂锅炉房的自制定时器正在倒计时。此刻距离他精心策划的煤气爆炸事故还有西小时。
那是他给女儿准备的"救命钱"，用自己这条命换的工伤赔偿金。
手机贴着大腿第五次震动时，他摸到了裤袋里锋利的裁纸刀。
今早给女儿削苹果时顺出来的，刀刃上还沾着淡红的果汁。
他忽然想起护士说小美术后需要家属陪护。
江水在三十米下方翻涌……
口袋突然迸发的铃声惊得他差点松手，急诊科李主任的声音劈开雨幕。
"配型成功的志愿者提前到了！儿童基金会垫付了医药费"
听筒里传来金属推车滚动的声响，隐约夹杂着女儿虚弱的哼唱，是昨晚他刚教的《小星星》。
江水在视网膜上扭曲成急救室的心电监护仪，他踉跄着缩回踩空的右脚。
湿透的工装裤口袋里，定时器的遥控器硌着大腿，显示屏泛着幽蓝的光。
他奋力将遥控器丢向江心，还有4小时，足够他浑身湿透冲进急诊室。
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名字，再赶在爆炸前去派出所自首——至少这样，小美的未来是光明的。
建筑工地办公室
"监控记录是你删的？"
项目经理把茶杯墩在桌上，茶水溅出来，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陈建国，你也是老员工了。"
陈建国盯着地板缝里的水泥渣，那些细小的颗粒让他想起赵明跪在地上求他时的样子。
"赵明他闺女要做手术......"他的声音沙哑。
"白血病，再不手术就......"
"啪！"经理把一叠文件摔在桌上，"
这是上周的进货单，这是实际用量，你自己看！"纸页哗啦啦翻动。
"光是螺纹钢就少了五吨，还有水泥、电缆......"
陈建国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工作服上的破洞。
那是上周帮赵明搬钢筋时刮破的，当时赵明还说。
"陈哥，等我闺女病好了，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明天不用来了。"经理把辞退信推过来，信封上还沾着水泥灰。
"顺便告诉赵明，偷盗金额超过十万要判三年以上。"
陈建国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晓梅发来的消息。
"小雨发烧了，医院说要住院。"
他想起家里的存折上只剩三位数，想起老母亲每天要吃的降压药，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经理......"他抬起头。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
"保证什么？"经理打断他。
"保证继续包庇小偷？"他指着墙上的安全标语。
"'安全第一，质量为本'，你这些年就是这么做的？"
窗外传来起重机的轰鸣，陈建国想起他和赵明手这些年不分彼此的场景。
那时的赵明意气风发，总说："咱们拼命赚钱还不是为了家。"
手机又响了，是赵明："陈哥，我闺女手术成功了，谢谢你......"陈建国苦笑着把手机塞回口袋。
他知道，这个"谢谢"的代价太大了。
走出办公室时，天己经黑了。
工地的探照灯把影子拉得很长，陈建国看着地上孤单的影子，突然想起林晓梅说过的话。
"你以为你是在帮人，其实是在害人害己。"
远处传来警笛声，红蓝相间的警灯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陈建国知道，那是来抓赵明的。
他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赵明歪歪扭扭的字迹。
"陈哥，大恩不言谢。"
自首与转机
派出所的日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赵明坐在审讯室里，手铐在桌面上映出冰冷的反光。
他的工作服还没换下来，裤腿上沾着工地的水泥灰，袖口处还留着搬运钢材时蹭上的铁锈。
陈建国带来的张律师正在翻看材料，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
律师的西装革履与赵明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但赵明注意到，这位律师的皮鞋边也沾着工地的黄土——显然是从医院首接赶来的。
"根据赵明提供的线索，"张律师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日光灯的冷光。
"高利贷团伙通过地下钱庄洗钱，每月资金流水超过两千万。"
他翻开账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数字，"这些钢材只是他们非法收入的一小部分。"
警官放下笔，目光锐利："如果能协助我们捣毁这个犯罪网络，赵明的情况可以酌情处理。"
他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
"这是你女儿病房的实时监控画面，特警己经布控了。"
赵明的手指颤抖着触碰照片，画面里女儿正在熟睡，床边坐着一位便衣女警，正在假装整理输液管。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U盘。
"这是...这是老刀让我保管的账本备份，里面还有他们洗钱的银行账户......"
张律师立即接过U盘插入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串串数字。
"港务区3号仓库，"
他快速浏览着文件，"每周三晚上十点，现金装箱......"
突然，他停顿了一下，"等等，这里有个加密文件夹。"
赵明凑近屏幕："密码...可能是老刀的生日，他总用这个。
"他报出一串数字，文件夹应声而开。里面赫然是地下钱庄的客户名单，以及一份未完成的"清理计划"。
警官立即拿起对讲机："指挥部，发现新情况，请求增援！"他转向赵明。
"你立大功了，这份名单里有很多我们追查己久的嫌疑人。"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年轻警员急匆匆进来。
"医院那边有动静！老刀的人假扮成送餐员，被我们的人当场控制住了！"
赵明猛地站起来，手铐哗啦作响："我女儿她......"
"放心，"警官按住他的肩膀。
"你女儿很安全，现在最重要的是配合我们，把老刀一伙一网打尽。"
日光灯依然在头顶嗡嗡作响，但赵明感觉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松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他们的仓库位置，还见过他们往集装箱里装现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