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牛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脑袋重重地磕在门槛的木缘上,疼的他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又一黑。
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周氏晚上放在屋角的瓷碗全部掉落在地。
突然间的地动山摇,让所有人都慌了神。
周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合身扑向床边,一把将床上的花暖暖抱起,娘俩个快速钻到了床底下。
“黄鼠,狗蛋……”
花青牛艰难地爬起来,扶住摇晃的墙壁,冲着隔壁屋子喊,“快跑。”
屋里陈锦书和陈锦默睡得正香,先是被周氏的尖叫吵醒,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见花青牛的呼喊。
陈锦书反应最快,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己经到了地下,三步两步往门口跑。
快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陈锦默,转头去拽呆愣在床上的陈静默。
地上起伏不平,巨大的晃动让陈锦书身形不稳,噗通一声拉着陈锦默一起摔倒在地。
“跑啊。”
花青牛叫醒了陈锦书兄弟俩,转身又去找周氏。
“娘,暖暖,我们出去。”
房屋的晃动,让花青牛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手脚并用地往周氏身边爬,明明他离周氏就几步远,却好像隔了万丈深渊一般。
胸口的闷痛几乎让人窒息,身下的土地拱起又陷落。整个人就像在巨大的浪涛上,被抛起又放下,再抛起再落下。
花青牛在巨大的晃动中,声嘶力竭地嘶吼:“娘,暖暖,出去,快出去。”
身后,墙倒屋塌的声音,树木折断的声音,鸡飞狗跳毛驴嘶鸣。
“出来,不要在屋里。”
花青牛总算稳住身子,一手去拽被周氏护在怀里的花暖暖,一手去拽在地上起不来身的周氏。
“娘,你没事吧。”
“没事。”
周氏挣扎着起身,顺着花青牛的力道,慢慢站起身。她刚才扑的太快,腰扭了一下,现在只觉得闷闷得疼。
此刻花青牛也顾不上周氏有事没事,拽着两人出了屋子。
隔壁的屋子,陈锦书拽着陈锦默,同时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去后院空地。”
花青牛喊了一声,拽着周氏和暖暖在前,陈锦书推了陈锦默一把,又回头去解拴着毛驴的绳索。
被他推了一把的陈锦默不但没走,反而和他一起扭头,将装鸡的笼子拎在手里,用力往后院拖去。
花青牛此刻狼狈不堪,一手护着花暖暖,一手拽着周氏,跌坐在院中的空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娘,我们就在这待着,哪都不要去。”
他们买的房子位置极好,虽然是山脚上,西周却十分空旷开阔,住户与住户间不但有前后院,还隔着一道道围墙。
花青牛不知道围墙外是什么情形,不过此刻他己经顾不上那么多。
他怕的是自己一个看管不住,周氏就要跑回家去抢救她的豆子和粮食。
只能一遍遍叮嘱身边的几人,让他们老实在后院待着,哪怕所有的屋舍都倒塌了,也不许去前面抢什么粮食和银钱。
被地龙翻身惊醒的人们,有的在往屋外跑,有的却从屋外往屋里奔。
生命在大自然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而羸弱。
它只要轻轻翻个身,就能顷刻间毁灭一座城。
山崩地裂,墙倒屋塌。
大地好像张开了大嘴,一条巨大的裂缝横贯城市的东西。
缝隙上还在奔跑的人连同房屋树木,瞬间被吞噬。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张大的嘴又一次合拢起来,只留下细微的缝隙,缝隙上如杂草般的黑发张牙舞爪带着湿漉漉的血迹。
还有从地下发出的呜咽哭声,好像被人捂住了嘴巴,很快消失不见。
到处是断垣残壁,尘土和鲜血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顾不上孩童的哭泣,妇人无助的哀嚎,花青牛疾步从倒塌的院墙翻出来。
刚才那一刻,周氏搧翅护雏,想着用自己单薄的肩背,能护住怀里的花暖暖。
花青牛和花暖暖只轻微擦伤,周氏却伤了脑袋,红色的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流,模糊了周氏的半张脸。
顾不上收拾家里的东西,花青牛要去杏林阁找大夫拿药。
大街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侥幸活下来的人,要么伤了,要么残了,能像花青牛这样,在大街小巷奔跑者寥寥无几。
杏林阁的两层小楼,上面一层坍塌下来,下面一层却顽强地挺立着。几个伤的不算重的伙计正在忙着收拾,想尽力将能保留的药材抢救下来。
一袭长衫的周晴好一手举着油灯,一手帮着小伙计们将横倒的药柜扶起。
沉重的药柜扶起的那一刻,手上突然一轻,就听见耳边有声音在叫他:“周大哥。”
周晴好,杏林阁的少东家。
少东家打小痴迷医术,前几年跟着张炳正师伯学过一段医,算是张炳正师伯的半个徒弟。
张炳正跟着师伯走的时候,就把花青牛一家托付给了周晴好,希望少东家在花青牛等遇到事的时候,能帮上一把。
花青牛从安阳带来的药材,也是师伯帮着卖给了杏林阁。
周晴好立起身,温和地看向帮忙的少年:“青牛,何事?”
“我娘伤了头,想问少东家,能不能抓几副药。”
家中是有药的,张炳正走的时候,抓了好些药留在家中备用。周氏怕药材受潮特意用麻绳吊在东耳房的屋梁上。
就那么巧,东耳房整个塌了,连带着花青牛住的东屋都塌了一半。
药包受没受潮不知道,但是一时半会肯定是没办法扒出来了。
周晴好也不问他帮着张炳正给花家准备的药包去哪了,应了声好,急忙在收拾出来的药材里翻找。
梁城受灾,首当其冲缺的就是药材。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受伤,估计不用多久,就会有人寻到药店来。
他得给花青牛多准备点常用的药,还有那防时疫的药,本来就是张炳正和花青牛送来的,他得找出来给花青牛带走。
大灾过后必大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原本因为洪涝,药店防时疫的药材就去了大半,现在又地冻,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不想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