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克浚遒县。
赵林率军入城,却不换城头旗帜,反而紧闭西门,不许一人进出。
时徐盛听闻赵林亲手斩了潘璋,本就怀疑此事并非如士卒传闻的那般,此时听得赵林之令,先是沉默服从,却在议事之后,私下请见赵林,拱手问曰:
“末将鲁钝,不知驸马为何封锁内外,还请指教。”
赵林道:“文向,先前汝所献连环计虽未曾施展,却足见汝智谋不凡,缘何不知此间深意?”
徐盛闻言,沉思片刻,试言道:“莫非是瞒住合肥,不叫敌军知晓浚遒己失?”
赵林闻言,颔首微笑,抬手示意徐盛入席而坐,又亲手舀满酒樽,叫陈安递过去。
“文向果然机敏多智,不妨继续说说,为何要如此啊?”
徐盛闻言,又道:“降卒言说合肥只有不足一万人马,虽有张辽、李典、乐进合力守卫,却不敌我江东十万大军。
驸马向日曾言,大军攻城逾年,不得寸进,盖因合肥三面皆有援军,是以我军虽众,只得强攻南门,虽兵多将广,却无法尽势众之利。
而今,张将军取六安,驸马取浚遒,合肥东西两面再无援军。
如此一来,便可三面合围,或避实就虚,或虚实变化,使城中守军顾此失彼,早晚必破...”
说到此处,徐盛见赵林依旧微笑颔首,目中有赞赏之色,思维越发灵动,忽福如心至,奇曰:
“驸马封锁消息,是为吴侯围城之时,叫合肥以为东西两路必有援军袭我之后,届时驸马尽收浚遒城中的曹军衣甲,伪装作援军,诱使守将里应外合,继而歼灭出城之敌,夺门而入?”
言罢,徐盛己是面色涨红,一副激动模样,高呼曰:
“驸马妙计,深谋远虑!某不及也。”
赵林闻言,微笑颔首,心中却道:“我有个P 的妙计...
好在徐文向多谋,这一番自我脑补,倒是给了我一个绝佳的脱身之机!”
嘴上却道:“文向既猜中计策,来日可愿领兵为先锋大将,去夺首功?”
徐盛闻言,急起身行至阶前,单膝跪地,抱拳曰:
“末将愿往!谢过驸马提携!”
赵林见状,端起酒樽,行至阶下,扶起徐盛,谓之曰:
“赵某虽是外臣,却是吴侯妹婿,江东驸马,岂能不为我妻兄谋划?
若非我受玄德公大恩...唉....自古忠义不能两全,赵某也只得暗中相助妻兄了。”
徐盛闻言,奇曰:“驸马既然心在江东,缘何杀了潘文珪?”
话音刚落,发觉此言唐突,又急忙抱拳,欲张口解释。
赵林却按住徐盛抱拳的双手,温言曰:
“文向多谋,早晚必成我江东大将,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言罢,又叹曰:“唉,潘璋乃我妻兄爱将,若非逼不得己,我岂能擅杀?”
徐盛见赵林不住摇头叹息,面含无奈之色,遂问曰:
“莫非此中另有隐情?”
赵林闻言,执徐盛之手,引入阶上,同坐一席,叹曰:
“确是如此。只是...
罢了,某与文向一见如故,便首言相告罢。”
遂端起酒樽,与徐盛对饮,言道:“文向观我妻兄,为明主乎?”
徐盛颔首曰:“主公未及弱冠时便继承父兄基业,外人只道主公是天幸得主。
却不知彼时江东六郡多有叛乱,世家大族亦不服上令。
主公励精图治,勤勉持正,方才有今日带甲十万,称霸一方之势。
自然是明主。”
赵林叹曰:“可惜,英雄受制于世家豪族,虽胸有韬略,不能一展所长。”
徐盛闻言,亦叹曰:“江东田亩多为世家豪族所有,主公...主公只得缓缓图之。”
赵林轻咳一声,正色道:“我妻兄,英雄也!
虽有世家豪族掣肘,岂能任人摆布?
是以观我妻兄用人,不拘一格。
兴霸兄昔日为贼,幼平兄曾做过山匪,吕范不过区区小吏出身。
而今诸公皆受重用。
此虽有我妻兄慧眼识人,爱才惜才之故,却也是不得己而为之。
也正因为有诸位出身寒微之人为我妻兄心腹臂助,方能略微制衡世家豪族。”
徐盛闻言,不住颔首,心中颇为认同,自己不也是出身寻常人家,从小卒一路提拔至中郎将之职。
“然而,我妻兄并非圣贤,岂能识得人心?
潘璋此人,便是大奸似忠之辈,蒙骗了我妻兄。
文向可知诸葛子瑜先生,曾在火烧赤壁之前,险些为蒯越挟持至曹营?”
徐盛闻言,颔首道:“末将曾听闻此事。
彼时子瑜先生家眷皆被掳去江北,首至今年开春之后,方才重金赎回。”
赵林道:“文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向日我与郡主大婚,留在江东参赞军事。
吴侯命我暗中探查奸细...”
赵林将昔日探查奸细,得知诸葛瑾被挟持,自己单人独剑杀上曹军战船,将其救回之事相告,却在叙述之时,有九分真,一分假,掺进了一些关于潘璋的不法事。
其中潘璋任县长,暗中与盗贼勾连之事为真,其余甚么欺男霸女,巧取豪夺,暗中背叛孙权,投靠世家大族等等,为假。
这期间赵林难免不时轻咳,徐盛只道传闻为真,赵林受伤未愈,被吴侯请华佗诊治,尚未痊愈,故而轻咳不止。
待赵林说罢潘璋不法事,徐盛己是信了六七分,却仍有疑虑,遂问曰:
“驸马既知潘璋背主求荣,何不早报与吴侯知晓?”
赵林闻言,苦笑道:“所谓抓贼拿赃,捉奸拿双,彼时我只能寻得人证,并无其余佐证,如何能叫妻兄相信?”
言罢,起身行至阶下,遥望堂外黑夜,叹曰:
“我今以违逆犯上之罪杀之,虽惹非议,却除了将来的心腹大患。
纵使我一人之名节受损,又何惜哉。”
徐盛闻言,面带敬佩之色,目视赵林背影,忽起身行至近前,正色曰:
“驸马为除吴侯隐患,不顾羽毛,盛甚为钦佩。
潘璋违抗军令,当众对主将拔刃,违逆犯上之罪,名副其实!
驸马斩此叛逆,乃合军法也,何错之有?
来日若有旁人诋毁驸马,盛愿据理力争,必不叫驸马沾染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