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的意识像被重锤砸碎的青铜灯盏，碎光闪烁间逐渐拼凑出画面。
他首先闻到浓重的血锈味，混着某种腐木般的腥气，刺得鼻腔发酸。
再醒过神时，发现自己半倚在关索怀里，少年的手掌正按在他后心，有温热的灵气顺着衣料渗进来——这是关索新觉醒的治愈能力，上次在南郡城被暗箭偷袭时用过。
"阿爹？"关索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额前碎发被冷汗黏成一绺，"系统提示您精神力透支，要静养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关羽嗓音发哑，右手撑地想要站起，却被关平的手掌按住肩膀。
长子的玄铁矛斜指地面，矛尖还滴着暗紫色血珠，显然刚斩杀过什么东西。
关平低头看他，眼底血丝密布："父亲且歇，这祭坛西周有我和云飞守着。"
祭坛方向传来石屑崩落的脆响。
关羽抬头，正看见林玄机单膝跪在裂开的祭坛前，枯瘦的手指几乎要贴上青玉表面的纹路。
老人的灰袍被黑雾撕出几道口子，露出底下绣着星图的里衬，此刻他整个人像块被磁石吸住的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这不是普通的符文......是上古禁咒。"
"禁咒？"柳如烟的剑仍指着刘备方才所在的位置。
那处地面焦黑一片，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雾，像活物般蜷缩着往祭坛中央的青玉钻。
她素白的袖口沾着血，发簪歪在耳后，却仍保持着随时能刺出的姿势："什么禁咒能困住深渊之主？"
"困住？
不，是控制。"林玄机指尖轻轻拂过一道螺旋状纹路，青玉突然泛起幽蓝光晕，在他掌心投下蛛网似的阴影，"当年深渊之主第一次入侵人间，上古修士用这禁咒锁住了他的本源。
但解咒的关键......"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瘫在祭坛旁的刘备。
此刻的刘备己没了方才的疯狂。
他半倚着祭坛残柱，原本覆盖全身的深渊纹路剥落大半，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左胸心脏位置还插着关平的矛尖——方才那一下挑开了他的护体黑雾，柳如烟的魂光至今还在他体内灼烧。
听见林玄机的话，他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解咒符文？
你们以为我是怎么从封印里爬出来的？
早被我烧成灰了。"
关羽的手指无意识着青龙刀的刀柄。
刀身刻痕与青玉纹路重叠的画面还在他脑海里晃，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深渊本源波动，建议启动【纹刻共鸣】，消耗精神力20%】。
他瞳孔微缩——这是系统新解锁的功能，上回在汉中城对抗曹军妖道时才出现的提示。
"父亲？"关平察觉他的异样，矛尖微微下沉，"可是有办法？"
"林先生。"关羽没有回答，反而转向祭坛前的老人，"这禁咒的阵眼在哪里？"
林玄机的手指停在青玉中央的十字纹上："这里。
如果能引动另一段同源纹路......"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关羽腰间的青龙刀，"你刀上的刻痕，和这纹路......"
"同源。"关羽替他说完，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麦城突围那晚夫人塞给他的锦囊突然浮现在眼前——当时他以为是普通的护身符，现在想来，那锦囊中残留的灵气，或许正是夫人察觉刀纹秘密后留下的线索。
刘备的笑声突然拔高，带着几分尖锐的破音："你们猜，我为什么非得融合本源？
就为了等这把刀！
当年那女人把解咒符文刻在刀上，以为能困住我......"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现在好了，刀在你手里，玉在我这儿，等本源融合完成......"
"没有完成的机会了。"关羽抽出青龙刀。
刀身嗡鸣，原本暗哑的青铜色突然泛起金芒，那些被他视作普通装饰的刻痕竟开始发亮，像被点燃的金线。
系统提示音炸响：【纹刻共鸣启动，精神力-20%，剩余-5%，强制关闭自动保护】。
剧痛从眉心炸开，关羽眼前发黑，但他死死攥住刀，将刀尖对准青玉。
金芒与幽蓝光芒在半空相撞，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祭坛突然剧烈震动，关索被震得踉跄，险些栽进旁边的黑雾里；李云飞的血符"啪"地断裂，黑雾趁机裹住刘备的脚踝，要将他往青玉里拖。
"抓住他！"柳如烟的剑划出一道金弧，斩断黑雾。
她旋身踢向刘备膝盖，将人踹回地面："魂光还在他体内烧着，撑不了多久！"
"关平，压他的肩！"关羽咬着牙，刀上金芒更盛，"林先生，看刀纹！"
林玄机终于反应过来，扑到青玉前。
他的指尖在刀光与玉纹间来回比对，突然狂喜："对！
第三道螺旋向左偏半寸，第七根分叉......这是解咒的引子！"他从怀里摸出半块龟甲，用指甲在青玉上刻划，"跟着刀纹走！
快！"
刘备突然暴起。
他虽然被关平压着双肩，却用仅剩的深渊纹路缠住关平手腕，指甲尖刺进少年手背："你们以为能赢？
我早留了后手——"
"吼——"
宫殿西壁传来石墙崩裂的轰鸣。
关羽余光瞥见左侧墙壁裂开数道缝隙，暗红瞳孔的影子在缝隙后攒动，腐臭的腥气骤然浓重十倍。
是深渊生物，比之前遇到的更庞大，脖颈处还挂着半腐的青铜锁链，显然是被封印在墙里的守墓兽。
"父亲！"关索抽出腰间短刃，挡在关羽身前。
他的瞳孔突然泛起银白，那是神秘力量爆发的征兆，"我来拦这些东西！"
"平儿，带林先生退到角落！"关羽反手将青龙刀抛给关平，"护住解咒！"他扯下腰间的灵钥，那是系统核心的具现物，此刻正发出灼热的光，"柳姑娘，李云飞，跟我清场！"
柳如烟的剑在掌心转了个花，淡金魂光裹住剑身："正嫌手生。"
李云飞咬破指尖，血符从他掌心飞射而出，钉在最近的守墓兽额间："这些脏东西，该回深渊了。"
战斗瞬间爆发。
关平半蹲着，左手按住林玄机后背，右手举着青龙刀，刀上金芒映得两人脸上发亮；关索的短刃划出银白弧光，每一刀都精准刺中守墓兽的眼窝；刘备趁机往青玉爬，却被柳如烟的剑挑中后颈，疼得蜷缩成虾；关羽握着灵钥冲进兽群，灵钥所过之处，深渊生物的皮肤像被泼了滚油，滋滋冒着青烟。
"解咒完成！"林玄机突然大喊。
青玉发出刺目蓝光，刘备身上最后一道深渊纹路"啪"地断裂。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青玉，又转向关羽的刀，最终在地，只剩出气没有进气。
"父亲！"关平举着刀冲过来，"祭坛底下有动静！"
关羽抹了把脸上的血，顺着关平的刀尖望去。
方才裂开的祭坛缝隙里，露出一条狭窄的石阶，往下延伸进黑暗，隐约能听见滴水声。
潮湿的风从底下涌上来，带着股熟悉的青草香——像极了当年在涿郡，他和刘备、张飞结义时，桃林里晨露的味道。
"走。"关羽弯腰拾起青龙刀，刀身金芒渐敛，却仍带着余温，"去看看这底下藏着什么。"
关索将短刃插回腰间，银白瞳孔缓缓褪去："我在前头。"
柳如烟收剑入鞘，发簪重新别正："我断后。"
李云飞扯下衣角裹住受伤的手，血符在掌心跃动："有我在，不怕埋伏。"
林玄机抚了抚被震歪的冠帽，目光灼灼地看向石阶："这下面......或许藏着当年封印深渊之主的秘密。"
关羽最后看了眼瘫在地上的刘备。
对方的眼睛还睁着，却再没有深渊纹路流转。
他弯腰扯下刘备腰间的玉佩——那是当年入蜀时，刘备亲手送他的，说是"兄弟同心"。
此刻玉佩上的纹路，竟和青龙刀、青玉上的如出一辙。
"走。"他将玉佩收进怀里，转身走向石阶。
石阶狭窄，只能容两人并肩。
关索走在最前，短刃反射着林玄机燃起的火折子光；关平护在父亲左侧，青龙刀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柳如烟和李云飞一左一右，盯着两侧石墙；林玄机落在最后，火折子照亮头顶的岩缝，有水滴"滴答"落在他肩头。
越往下走，青草香越浓。
关羽听见前方传来细弱的流水声，混着某种类似钟磬的轻响。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握紧青龙刀——这把陪了他半生的刀，此刻竟在微微发烫，像在指引方向。
石阶尽头，是一扇青铜门。
门上浮雕着衔尾蛇，蛇身纹路与青玉、刀纹完全一致。
关索的短刃刚要触碰门环，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门内，是更幽暗的密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