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只有角落的几盏灯亮着,它们的存在只能提示客人那里有盏很昂贵的台灯,完全起不到照明的作用。祁果雨伞尖锐的头部敲了敲地板,她用的戾气有点大,怕是已经损坏了木质地板,她心里道了句抱歉,改用弯曲的手柄敲了敲门框,问:“有人在吗?”
“你来了啊。”
来迎接她的并非服务员而是关婷婷。
祁果拿着伞往地上一杵说:“你一个人吗?我以为还有你朋友……叫什么,虞娇?”
“是……他本来是要跟我一起的。”关婷婷站在阴影处,祁果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紧张和不安。祁果心想,他很可怕吗?还是这个店里有很可怕的东西?
“临时有事是吗?真是遗憾啊。”
“是,是啊。”
“哦,那进去吧。”
雨伞的尖头敲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与关婷婷的高跟鞋声形成了一首奇异的交响曲,在这似乎就她们两个的店面里回荡着。充满了诡异感。
“喜欢吃意面吗?”
“可以。”
“番茄口味的呢?”
“好。”
来上餐的服务生看起来比关婷婷还要紧张,尽管很细小祁果依然看到服务生手里的盘子在微微颤动。祁果拿起叉子卷起面条塞进嘴里,厨师怕不是手抖,番茄味过于浓了。她皱了皱眉放下叉子说,“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关婷婷紧攒着叉子,拇指按在叉柄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她撅断。
“我……”她欲言又止,“我想,让你救救我的朋友。”
“虞娇吗?”祁果在一次拿起叉子,她得赶紧吃点东西,否则一会就没得吃了。
“……是。”
“她现在在哪?”不等关婷婷回答祁果就自顾自地说,“让我猜猜……是厨房吗?”
关婷婷像是被人浇了盆冷水,从头到脚冷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祁果,不只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身体抖得如筛糠:“反正……你也救过我们一会了,就拜托你好人做到底吧!”说着,她终于忍受不住的哭了。
这哭声听的祁果心烦,抽了桌子上的两张纸巾,团了团扔了过去砸在关婷婷的脸上,“合着你就是想找个替死鬼。”
关婷婷哭得更大声了,压抑的哭声像是驴叫一样凄厉无比。祁果差点把一盘意面甩到她头上去,她想说“当初就应该让你死在监牢里”。但转念一想这实在是太恶毒了就又把话咽了回去。她拿起挂在椅子后面的外套和雨伞就要起身离开。没走几步,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一声极富有阿拉伯风味的法语:“想走啊,祁小姐。”
祁果不慌不忙的扣好大衣的扣子。心脏因为愤怒和恐惧疯狂的跳动着。压抑着的怒火是她的声音变得嘶哑而低吨:“该说你好还是好久不见?哈迪?”许久不曾练习过法语让祁果此时的语调变得很奇怪,但不妨碍阿迪听得懂。
哈迪对这个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的女人不缺好感,而且,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再一次救下他们的阿德南少爷,因此他的语气无比的温和:“温小姐,请务必跟我们走一趟。”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前来办案的警察。”祁果转着她的雨伞,听上去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我说不呢?你们是不是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是这样的。必要的时候你可能会受伤,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是这样啊,那你们就来吧。”
哈迪一愣,他不觉得祁果会这么简单就束手就擒,同时又觉得他们总不会连一个女人也都不过,于是开始蠢蠢欲动……
祁果手摸到腰侧,拔出了手枪,举起来……
哈迪的眉头拧了起来。他不觉得祁果会开枪,即使把他打死,其他人也会一拥而上,她一样跑不了。可是,祁果接下来的动作是他始料未及的。
祁果,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跟你们走而已。在波特兰的那些日子,我是宁愿死也不想再过了。”祁果边说着,边往后退。太阳穴与枪口接触的地方有一种奇异的灼热感,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时而松时而紧。祁果在想,她说不定会不小心把扳机按下去,然后脑浆迸裂。也只是这么一想罢了,她的身体依然在不停地往后退。
哈迪想,这大概就是少爷看上她的地方。她就像是草原上的狮子,不负驯养,也永远不可能把她逼下悬崖。她只会张开獠牙反扑你。他开始谨慎了,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恐祁果的手枪走火。她死了,少爷怎么办?
祁果已经退到了门口,她用后背顶开店门,退了一步,瞬间被雨幕笼罩。水汽包围了她的身体,瞬间打了一个寒战。
哈迪急得团团转。一名属下忽然跑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声,并给了他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是一个漂亮女人?哈迪孤疑的看向自己的属下,“这……可行吗?”
“哈格大人说,值得一试。”
……
祁果觉得自己成功躲过了一次危机。
她钻进车里,来不及享受温暖,也来不及扣上安全带,就积极的发动车子准备跑路。哪人多往哪跑。她就不信,一向行事谨慎的哈迪会在闹市区抓人。法治国家可不像北、中非那种战乱地区,一不小心被拍下视频传到网上就不是好玩的了。
雨幕中人影绰绰,那是哈迪带着他的人马杀过来了。一颗子弹打在了她的挡风玻璃上,可沙鹰那种大口径手枪仅仅只在车窗上钻出一个小洞,一整颗子弹正好镶嵌在里面。即使这样祁果的动作也没有停顿,车子发动起来横冲直撞,耽误一秒他就得死在驾驶室里。汽车大灯一开,远光灯穿透雨幕,让哈迪偏开了头,也让祁果看清了他手里高举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那是……”
贺念蕊。
祁果的拳头狠狠的打在了方向盘上。
……
夜视仪里,陆彧铭的一举一动看得格外清楚。蓝牙耳机不断传来好消息,提醒他β组成功控制目标……
然后,阿尔法组一切顺利……目标已经束手就擒了。
似乎,就他们这一组最麻烦了。没办法,苏芊和这个猴子一样的男人太难缠了。他打空了两个弹夹,放了两个c4,竟然没有伤到这个人一根毫毛?被哥哥知道了岂不是会被笑话一年?他还有什么脸去见少爷?
他扔掉了刚打空的弹夹换上了新的。就听见蓝牙耳机里哥哥哈迪的呼喊:“怎么样,你那边还不行吗?”
“苏芊救走了宋其远,我这里遇到了一个同样麻烦的男人……”
“是陆彧铭吗?”
“我想是的。他,苏芊,还有你那边的祁果一个比一个难缠。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
哈迪冷笑一声,“不要再管他们了,γ组的任务结束,快点回来。”
哈格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对着对讲机用母语吼了一句:“撤退!”
……
陆彧铭跪在楼梯间玩命的咳嗽着。他感到舌根发甜,口中鼻腔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手心满是咳出来的鲜血。
忽然,他觉得奇怪。为什么他在这蹲了那么久还不见人追下来,走了吗?
陆彧铭擦了擦嘴角疑惑,谨慎的向上看了一眼。上方黑咕隆咚一边寂静。陆彧铭觉得不对,便跑了上去。
他踩过被炸的变了形的黑漆漆的门板,踩过一地狼藉的书画尸体和陶瓷碎片,惊疑的发现,人真的地走了。他不禁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揪了起来。他为自己摆脱麻烦而松口气,更为苏芊的处境担忧。忽然,他灵光一闪,朝监控室跑去。
小云城和真云城大厦一样的是,他们的普通供电系统和监控供电不是一回事。也就是说,即使整栋楼全部断电,监控依然可以正常运转。
陆彧铭上上下下翻了一圈,终于在二十四层西侧找到了他。苏芊身边并没有看到别人,但看上去很狼狈。裙子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不知从哪弄来的男士西装。白衬衣上有几处破损,灰尘扑扑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手臂上,在东张西望。陆彧铭打算与她碰头。
……
因为突然的断电,楼里的旅客产生了不小的骚动。这件西装就是趁他们骚动的时候祁果从某个房间里顺出来的。不是什么名牌子,但是胜在合身。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打开一旁的柜子说:“没事了,您老出来吧。”
终于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虽然弥漫着一股硝烟味——的宋其远欣慰的笑了,“多谢你了。”
“不客气,都是晚辈应该做的。”简单的客气了两句就忧心了起来,“不知道陆彧铭怎么样了。希望他没有事。”
宋其远心有余悸,“他们,是什么人?”
“应该是我的‘老朋友’。”苏芊脸色不太好,她觉得,宋其远绝对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