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州本是提议一起去下馆子。祁果对去哪里吃无所谓,事实上她想去吃火锅,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多有气氛。还能安抚一下她在非洲遭受过重创的小心灵。陆彧铭听祁果的,沛荣听女儿和老公的。姥姥……姥姥她谁也不听,她觉得下馆子浪费钱,不如回家包饺子。
北方人就这毛病,只要过节,就吃饺子。过生日也吃,丧事喜事都吃。以至于在祁果心里饺子其实是一个万能的东西。由于吃的太多,有些老人就练出了一番绝技。比如说一次擀两个三个饺子皮,三秒钟包一个饺子。这些祁果都是望尘莫及的。
她记得以前沛荣没再婚的时候,家里只有她们两个。包饺子只包二十几个,因为太多吃不上。就这样祁果依然嫌弃麻烦,她宁愿吃速冻的。可是上一辈人无比的鄙视速冻饺子,用沛荣的话说:“速冻饺子能称之为饺子吗?”
陆彧铭看着祁姥姥一个人和面、揉面、搅拌馅料、擀面皮忙得不可开交,于心不忍的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忙?”
祁果淡定的翻着过期的晚报,头也不抬:“你没看到我妈和罗叔都没赶回来了?你去只会碍手碍脚的。”
“我去!你姥姥那手是机器吗?”
“你包五六十年饺子也是这样。”
陆彧铭抽掉祁果手里的报纸,说,“你会包饺子吗?”
“会啊。你不会吗?”
在祁果惊愕的眼神下,陆彧铭摇了摇头,她感到极为不可思议:竟然有人不会包饺子??“那你以前是怎么吃的?”
“有阿姨啊。”
祁果愣了一会,拿过报纸继续看:“当我没说。”陆彧铭继续拿走她的报纸说:“我能去观摩一下吗?”
“包饺子有什么好观摩的?”
“那你自己去吧。”她从小到大包饺子都快要包吐了。她没有想到,陆彧铭真的屁颠屁颠的去了。她心想,也许过一会就会被打发回来了吧。应该是的。她抱着这个念头继续看报纸。
“爸,您这有新的报纸吗?”说着就要翻茶几下面的。罗州赶快给她阻止了:“那些是过期的,这里是新的,给你。”
“哦,谢谢。”不经意的一次抬头,祁果发现陆彧铭还和姥姥在一块不知道在叨叨些什么。纳闷的祁果放下报纸走过去,隔着老远也能听见她们的谈话声。
姥姥说:“这包箍扎要包的漂亮,首先,它翅子不能太大,你不能包的跟个大雁似的。你这就太大了,缩小一点。唉……对。然后肚子还要让它鼓起来。你别按它,小果就喜欢按它,这一按就瘪了,看看,丑了吧。你也别用力太大,馅儿就出来了!……”
好奇心驱使着祁果绕过去一看。喝,陆彧铭手里那破破烂烂皱皱巴巴的是什么东西?“你哪是饺子吗?你确定下锅里不会变片儿汤?”
姥姥瞪了她,安抚着陆彧铭说:“你别理她,她以前还不如你呢!锅里飘着的面皮儿全是她包的。”
陆彧铭笑着。他下意识的想用手捂住嘴,结果抹了一脸面粉。祁果边给他抹脸边说:“你这是要去唱戏?”
陆彧铭试着亮了个相却发现不伦不类的,赶紧作罢。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面粉说:“姥姥,我就不打扰您了。”
“成。小果,你别走。往锅里添上水去!”
“哦,好吧。”
……
陆彧铭盯着锅里滚动的饺子,问:“为什么你姥姥管饺子叫箍扎?”
“我也不知道。我们那管疙瘩汤也叫箍扎。我这一代早不这么叫了。对了,你们嘀嘀咕咕就讨论怎么包饺子?”
“啊,那倒不是。”陆彧铭踌躇着,略有些不自然的说,“你姥姥似乎要给我一个什么东西……”
“她能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神神秘秘的。”
祁果无奈的摇着头,说,“你不错了。我长这么大她就没给过我什么东西。”
“你跟她感情不好吗?”
“凑合吧。我小时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行了,把这些端出去吧。”
陆彧铭一手一个盘子出去的时候把沛荣吓了一跳,连说着:“快快快,放桌子上,烫!没烫着手吧?”
陆彧铭搓着热乎乎的手腕说:“没有。我哪有那么娇气。”说着就要进厨房。沛荣赶紧拉住他说,“唉。不用了,你罗叔已经进去了。”
“那……”他在这等着不太好吧,“祁果还在里面呢。”
“你来家里吃饭还让你干活多不好意思。”
姥姥也说:“是啊。来即是客。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祁果摆上两盘饺子,摘了围裙坐在陆彧铭旁边说,“待会吃饭的时候有点心理准备啊。”
“什么心理准备。”
祁果但笑不语。
陆彧铭没能疑惑多久。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祁果说的完全是废话,这种事情做再多的心理准备都没用。他看着盘子里越吃越多的饺子,打着饱嗝,伸出手让祁姥姥打住说:“姥姥,我吃不下了,放过我吧。”
“怎么才吃这么点儿啊。”
“我已经吃了快三盘了姥姥。”
“多吗?我老伴以前吃四五盘的。”祁姥姥端起盘子说,“再吃点吧。大小伙子吃这么点哪成?”
陆彧铭现在见了饺子都害怕,沛荣打了她亲妈一下说:“人家不愿意吃您就别逼人家了。您知不知道吃撑了也很难受的。”老太太委屈巴巴的把盘子放下,陆彧铭这才松一口气好似捡回了一条命。沛荣说:“小果,带小陆出去走走消消食。”
一直沉默着不出声的罗州推了推沛荣说:“饭后百步走容易消化不良。还不如去沙发上躺着。”
“是吗。那就去躺着吧。”
“那就到我房间吧。正好睡一觉。”祁果说着,拉着陆彧铭就走。
祁果把手放在陆彧铭已经圆滚滚的肚子上,顺时针揉了揉,笑道“你四十多岁的时候将军肚也会这么大的。”
气的陆彧铭排开她的手,说:“胡说,你看你继父有肚子吗?”
祁果想了想,罗州好像真没有,“不过他保养的还真好,一点也不像五十岁。”
“我会保养的比他还好。”
“希望吧。”祁果拍了拍他的肚皮,肚皮发出清脆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发笑,“你这真是个西瓜,还熟了。你听听?”说着又拍了几下。陆彧铭抓住她的手腕说:“你可别。你能想象得出食物在胃中晃荡的感觉吗?”
祁果点点头。
陆彧铭皱起了苦瓜脸说:“我得说你姥姥包的饺子油太大了,腻死我了。”
“猪肉大葱馅加花生油,对你这个清淡的南方人来说是腻了点。”
“你就不怕她老人家的胆固醇?”
“说得好像她听一样。我妈每次回去都跟她说,吃的要清淡点,要少盐低脂。她不听,说油少了菜不香,盐少了没滋味。这还不是最令人闹心的,最令人闹心的是什么?”
“是什么?”
“姥姥有糖尿病。你知道糖尿病必须终身服药,但是她记性不好,天天忘记吃药。然后她就想了一个办法:早上不吃,中午不吃,晚上连着吃六片。”
陆彧铭看着她比出的那个“六”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迟疑地说:“我觉得……你姥姥很聪明。”
“她这不是作死吗!”祁果觉得自己血压都高了,“血药浓度太高会死人的,她懂不懂!”
“老人她懂什么?”
“那她听话也行啊。就因为这事跟我妈勥了半天。我快给她气死了。”
“那现在好了吗?”
“当然好了。我妈给气的一个月没回去。这么一来她就老实了。”祁果气鼓鼓的倒在陆彧铭旁边说,“要不我不想见她。脾气倔不说还不听劝。我跟你说,我妈估计也遗传了点我姥姥的倔脾气,你小心点。”
陆彧铭侧过身来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那你有没有遗传一些?”
“我才没有。别污蔑人。”
陆彧铭笑了,“好好好,你没有。你是宝宝。”
祁果脸一红,躺平了翻了个身说:“净说这些肉麻到死的话。睡觉吧,昏死了。”陆彧铭长手长脚的搂住她,祁果象征性的反抗了一下,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