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如死一般的寂静。
看着那几个比自己早到的人，盛星河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跟着邱成的指示缓缓地走上前去。
原来她们也不是做什么都不害怕啊……
可也并不是什么事情捷足先登就能够赢的。
“坐下来吧，站着干什么？”望着怯生生站在自己跟前的盛星河，宋钰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点了点头。
“快谢谢老夫人。”邱成心里一紧，连忙悄声在盛星河的耳边道。
“谢谢老夫人。”盛星河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乖巧。
“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就叫奶奶吧。”宋钰挑了挑眉头，突然道。
“母亲！”
“奶奶！”
曾兰和盛云泽的声音同时响起，充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乜了一眼曾兰，宋钰看都没有看盛云泽，冷笑一声，“有问题？”
“没，没有……”曾兰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手指钳进掌心。
果然，老太太对他们今天弄出来的事情不满意了。
“那你呢？”转眸重新望向盛星河，宋钰的目光却没有像之前那么冰冷。
“谢谢奶奶。”盛星河从善如流，笑容灿烂，在欧阳忠的指示下坐在了宋钰的身边。
主角都已经到场，好戏便要开始了，他能够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目光里的愤怒。
就在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老太太开口的时候，宋钰突然朝邱成道：“你不是在做夜餐吗？回去继续吧。”
邱成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目光里带了几分哀求，“老夫人！”
“我还不至于欺负他。”对上他那明显的目光，宋钰不疾不徐地轻嗤一声。
这句话里面的意思是什么，在场的人不言而喻。
“是。”邱成深吸一口气，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盛星河，却只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柔柔的笑意。
就像是落在水面上的月光，温柔，清徐。
“你也出去。”待得邱成走后，宋钰突然将目光投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我？”曾兰伸手指向自己，不可置信地道，“母亲，您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呢？”宋钰不答反问，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曾兰急了，语气也激动起来，“母亲，我……”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是一个聪明人。”宋钰缓缓地闭上眸子，明显是不想再听曾兰说下去。
一句一语双关的话，让曾兰瞬间没有声音，呆呆的看着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邱章站在曾兰的身后，看着她眼眶里就快要落泪的模样，心里一紧，“老夫人，太太她……”
“我记得让你没事不要回主宅，你是忘了吗？”陡然间睁开的眸子，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警告。
邱章嘴角一抿，低下头，捏着手恭敬地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宋钰伸手揉了揉眉心，目光淡淡地落在曾兰的身上，“看来，你也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母亲，我没有，他只是回来……”曾兰脸色大变，比之前更加着急。
“太太，您不是当事人，还是不要在这里吧，时候不早了，问完话老夫人还要休息嘞。”打断曾兰的话，欧阳忠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儿媳先回去了，母亲早点休息。”深吸一口气，曾兰咬着牙站起身。
“欧阳忠，关上门。”背后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走到门口的身体微微一怔，表情多了几分痛苦。
“现在，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屋里重新归于平静，少了几个人的空间里，似乎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够听到声音，如果地上没有铺上那一层厚重的地毯话。
“奶奶，我……”
“星河先说吧。”揉了揉太阳穴，宋钰打断了这急迫的声音。
盛云泽半句话被卡在喉咙里，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坐了回去。
“奶奶，我说嘛？”盛星河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照实说。”宋钰点了点头，语气柔和了几分。
“就是……我想看鱼，然后哥哥告诉我，他知道哪里有鱼，说带我去看看。”盛星河一边低着头，一边小声道，话里带了几分不安。
“奶奶，不是这样……”
“我有让你说话？”朝旁边瞪了一眼，宋钰眼里警告的意味重了几分，盛云泽深吸一口气，低下了头。
这个该死的傻子，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后来呢？”宋钰示意盛星河继续说下去。
这边的盛云泽早已经急得一脸纠结，恨不得堵住盛星河的嘴巴。
然而，盛星河却在只能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宋钰，果然还是偏心盛云泽的。
否则，在他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要问的便不是“后来呢”这样客观的字眼，哪怕有对他所在的处境有一分一毫的同情，也不会问出这么冰冷的字眼。
也或许，她谁都没有偏向，只是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在今晚……打破了她的宁静。
可是，在盛家院子里的人，就像是一座大染缸里的鱼，谁不是满身泥泞？哪一个能够干干净净地抽身离开？
如果她真的偏向自己，或许他还会有点不习惯吧？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像叶清明那样傻的人了。
想到叶清明，盛星河突然觉得自己心里软了一块，原本冷下来的地方，瞬间被暖流灌入，原本僵硬起来的脸，再度柔和了下来。
“后来……后来哥哥带我去看鱼，但是我看到池子里好像有鱼，就下去了，水太深了，哥哥也进来了。”
原本以为盛星河会照实说，但没想到傻子就是傻子，盛云泽心里大喜，赶忙瞪大眼睛道：“奶奶！我，我那是为了救他！”
盛星河说完那句话便低下了头去，像是害怕的模样，宋钰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又将目光投向旁边激动地喘着气的盛云泽，“现在，到你说了。”
“什，什么？”盛云泽瞬间愣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一遍。”宋钰不疾不徐地道。
“就是他说的那样啊！”盛云泽脸色微微一变，脑海里开始搜索刚刚盛星河说的话。
他明白了，奶奶根本没有相信盛星河的话，所以自己如果说的有什么和他说的对不上的话，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我让你再说一遍，云泽，你知道我不喜欢把相同的话重复说。”宋钰的眸子冷了下来，语气也逐渐犀利。
盛云泽捏紧拳头，咬了咬牙，将刚刚盛星河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得意。
还好他刚刚提防着盛云泽怕他胡说八道，所以听得一字不差。
“原来是这样。”等到盛云泽说完之后，宋钰点了点头，拍了拍膝盖，看向盛星河，“看来，你很信任哥哥？”
“哥哥很好，带我看鱼。”盛星河点头，朝盛云泽看了一眼，带着几分渴望。
宋钰低低一笑，顺着盛星河的目光看过去，落在盛云泽的身上，“看来，你对这个弟弟也颇为照顾，在他掉进水里的时候，还能够挺身而出。”
“不管怎么样，他是我弟弟。”盛云泽心里一喜，连忙表态道。
老太太从来没有在家里多夸过谁一句，今天听到她这么说，盛云泽怎么能不喜出望外！
“既然这样，那以后就让星河跟着你吧。”眸子深处闪过一抹深邃，点了点手里的拐杖，宋钰缓缓地站起身来，欧阳忠赶紧上前搀扶。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盛云泽瞬间呆住了，舔了舔嘴唇，喉咙干涩道，“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关心星河，以后去上班便带上他吧，不然……浪费了你们今天晚上的表现。”门口处，宋钰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听着那拐杖声越来越远，盛云泽站在原地的身体忍不住发抖，最后用充满恨意的眸子里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偌大的客厅，从一群人，到三个人，最后就到自己一个人，盛星河低着头，嘴角勾了一丝嘲弄的弧度。
他这算是……如偿所愿了吗？今天晚上的局，果然没有白设。
而他也确认了一个事实，这个房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有心之人。
就连宋钰，在意的也只有她自己，和这所谓的盛家罢了。
又或者说是……盛家的名声和地位。
黑暗里，红色的烟头闪闪发亮。
“你们终于是回来了。”将烟灰轻轻一弹，邱章看着那个站在树下的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房间门被打开，盛星河单薄的身体在夜风中像是随时会被吹走一样，邱成呼吸一窒，快步上前。
“我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按住邱成的肩膀，邱章贴近道，目光里带了几分逼视。
“是不是回来，你已经看到了，让开！”目光落在按住自己肩膀的手上，邱成的声音淬了几分冷厉，抓住他的手指，一把推开。
邱章没有想到几年不见，明明苍老得不行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道，一时间竟被推得往后踉跄几步。
看着那两道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的身影，邱章捏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树干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