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姜书玉怎么也没想到，顾和光会疯得如此与众不同。
别的魔尊是杀疯了，顾和光的疯则是一言难尽。
莫非是因为顾和光是人魔混血，所以脑子和正常的人或者魔都不一样？
即便姜书玉知道自已偶尔也会发疯，她都觉得和顾和光比起来，自已还是正常多了。
她将所有的毛团都捏碎，把顾和光赶出去，继续翻看典籍，但是仍然没有找到顾和光如此与众不同的原因。
更不知道，天道为什么想要保他。
是天道是非不分，还是有什么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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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书玉再次来到地下室，看见阵法当中的顾和光脸色苍白，好像是一块易碎的玉。
或许是因为体内的魔族血脉彻底觉醒了，他的面容和从前相比有稍许变化，笑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几分冷漠和孤傲。
姜书玉觉得此刻的他有点陌生。
这种陌生在顾和光开口喊师尊的时候被打破了。
他一如既往，和小时候笑得一样甜：“师尊，你来看我了。”
姜书玉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捡顾和光回来，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刚好他出现在那里。
倘若那个时候出现的是别人，她也一样会捡回来。
“你若是知道一点礼义廉耻，还把自已当人，就该收起那些心思。”姜书玉说。
那些心思？
哪些心思？
顾和光茫然地看着姜书玉，好像不明白姜书玉在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对峙片刻，最后是顾和光先开口：“师尊，没人教过我我应该有什么心思。”
他很茫然：“我这样做，是不对的吗？”
小时候，他是孤儿，吃百家饭，后来成了乞丐，爷爷教他如何乞讨，如何生存，如何从那些恶霸底下活下来。
他知道自已长得好看，因此总会比普通的乞丐更容易乞讨到食物。
但是，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爷爷说，在活着面前，礼义廉耻是最不重要的东西，礼义廉耻是那些有资格好好活着的人才会考虑的东西。
他并不曾拥有过好好活着的资格。
后来，又到了剑宗，成为师尊的弟子，但师尊总是喜欢喝酒，喜欢玩乐，唯独不喜欢教导小孩，他虽为弟子，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弟子堂蹭课。
他习惯很努力，很努力地修炼、识字，很努力地照顾师尊，他学会了弟子间的礼仪，但唯独不知道什么是廉耻。
他还记得小时候，师尊常常因为喝醉直接睡在露天的石椅上，他会去给师尊拿披风盖着，也会在下雨时坐在她身边，给师尊撑一把伞，安静地看着她，等她醒来。
对于他而言，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对不对，只有他自已，以及偶尔出现，却总能带给他深刻记忆的师尊。
“当然不对了。”
修真界向来注重师徒关系，有很多师徒之间的关系，甚至比父母的血缘纽带更加亲密。
虽然姜书玉没真拿顾和光当徒弟，但这不是他以下犯上的理由。
顾和光想了想，摇头，居然学会了反驳姜书玉：“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没有杀人，也没有伤害别人，不是邪修，不违反人间律法，我应该是没错的。”
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自已都信了。
姜书玉：“呵呵。”
姜书玉冷酷地吐出修真界的至理名言：“魔族都该死。”
顾和光哦了一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没关系，师尊应该快要飞升了吧，我等师尊飞升再走了就可以死了，我不怕死。”
因为如果师尊飞升了，他也不知道自已该去哪里了。
他本就是孤儿，如果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他并不想去魔族，也不认为自已是魔。
哪怕所有人都说他是。
“师尊如果要飞升，可以走前杀掉我，也许这样，我的灵魂就可以和师尊一起离开。”他的语气带着释然和希冀，期待地看着姜书玉，“师尊是可以杀掉我的吧，我不会反抗的，我一直很听话，我会乖乖听话的，师尊不要讨厌我。”
顾和光微微低头，模样颇有些可怜。
但说起飞升，姜书玉就没心情和顾和光再聊下去了。
飞升一直是卡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她从来都是想要的就得到，有什么东西会和飞升一样，直接成为她几千年都求而不得的东西？
“你好好待在这里吧。”
在讨论结果出来前，姜书玉不会随意处置顾和光。
姜书玉关闭了秘室的门，留给顾和光一室黑暗。
顾和光继续在一室漆黑当中打坐修炼。
时间不知又过了多久，姜书玉一直没有下来看过他。
顾和光独自品尝着一室的黑暗和静谧，坐在黑暗当中用玉石细细雕刻着师尊的样子。
他回忆着师尊的样貌，还有那些为数不多的甜蜜，脸上时不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直到有一天，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顾和光听见秘室附近有人谈话。
“魔尊降世，现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戒严状态，大家都在努力备战，为什么我们剑宗却还要全体筹备小师祖的道侣大典？”
修真界和凡界不同，道侣大典都是由修为高的一方举办。
姜书玉修为已到渡劫圆满，这修真界自然不可能再有修为高过她的人
顾和光听到这句话，心神恍惚，原本应该落在玉石上面的刻刀，在他的手心身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师尊，要有道侣了?
“小师祖即将飞升，这个道侣大典，是我们能为小师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宗主让整个剑宗都好好准备不足为奇，更何况，小师祖的道侣是佛宗的佛子，重视些也是应该的。”
“……逆了天了，自从千年前那位以后，佛宗也开始会结道了，以前哪有这种事，从前那些佛修一个个和和尚一样，清修寡欲的，哪里像现在这位一样，除了那个光头和功法，一点也不像佛修。”
说着，几个人就没忍住悄悄笑了笑，接着又有一个说：“佛子的天赋还是很好的，不过两百岁就进入了元婴期后期，要知道，许多天骄这个年纪还在金丹期打转呢，这真不是一个层次的。”
“行了，少说废话，我们好好准备吧，若是能参加师祖的道侣大典，以后说出去也是个荣幸的事，毕竟小师祖马上要飞升了。”
是啊，参加过仙人的道侣大典，说出去该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啊，众人心怀期待。
地下室内，顾和光用来雕刻玉石的刻刀，被他深深扎进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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