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本能操控自已的意识体往深处走,直至潜入从未到达的深处,看到储存着的时光和记忆。
她穿过无数飘散的,零落的,在空中漂浮的记忆碎片。
那些她以为早就忘却的,模糊的,久远的记忆,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像是太空中瑰丽的星云。
她就这样,走过去,无数记忆如同雨后春笋般在脑海中苏醒。这短短一路,像是在重新活了一遭。
浮光掠影,走马观花。
不知何时,她早已满眼是泪。
她看到自已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幼童长成一个窈窕淑女。
她看到她和同龄的女孩们牵着手,说悄悄话,玩游戏,逛街,讨论一切新奇的事情。
她看见生日蛋糕上的数字越来越大,而她闭眼许愿时,父母就那样玩慈爱的看着她,那种温柔和疼爱,仿佛要为此奉上一生。
她看见她领奖台上,一次又一次接过荣誉,那束光永远准确落在精准她的身上。
最只不过要的是,她在这里找到了她被刻意遗忘的记忆。
——循环。
最初的最初,在一切都梦魇还没降临之前。
迟暖、顾则、诺亚和米勒是最好要的朋友,友情的界限已过,青涩的爱意在暗地肆意生长,绮念被束缚在友情的名义之下,连带着那些念头也变得难以言说。
他们依旧是很好的朋友,只不过越来越多的目光停留在那个明丽窈窕的身影上,带着他们自已都无法坦然承认的欲念。
直到迟暖的生日,高朋满座,他们看着这个又长大了一岁的女孩,越发渴。
忽然地剧烈动起来,远处天边变成一块块方格掉落,露出后面无边的黑暗。
像是世界出现了bug,很快,周边只剩下四人脚下这一块完整的地方。
他们震惊地无以复加,终于绝望接受即将碎裂消失的后果。他们龟缩在最后一方净土,看着黑暗飞速蚕食。
顾则说:“既然要死了。临死之前我不想有遗憾。迟暖,我想说,我喜欢上你了。”
迟暖见了鬼的瞪大眼睛,却没想到——
米勒:“小暖,我其实也喜欢你!”
迟暖匪夷所思看着仅剩的诺亚:“别告诉我,你也……”
诺亚怔了下,如释重负,笑的很温柔,“嗯,我也是。”
“不是,你们都喜欢我吗?可是我觉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顾则锤了锤地,不甘低声道:“如果能重来,我肯定要先告白,我真不甘心——”
黑暗淹没。
——第二次循环。
顾则没想到还能在活过来。
他惊诧地发现一切又重新开始了,仿佛上一次世界崩塌是他们的幻觉。
一场荒谬的梦境。
直到他们顾则发现米勒和诺亚,他们三个彼此都有这场梦的回忆。而唯独,迟暖忘记了一切。
他才真真正正确认了,上一次世界崩塌不是梦境,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了当初。
他猜测着一切可能的原因,甚至去所谓的神秘学中寻求答案。
直到一个自称为神家伙找上了他。
这个自称为神的家伙用一系列只有顾则知道的事,证明了祂造物主的身份。
顾则却没有多少惊慌,或许他早就在等着一个原因。他看着神,祂那么神秘,那么强大,但是祂的要求却那么匪夷所思。
半透明的身躯浮现在半空中,祂却姿态暧昧,以指尖轻轻抚上顾则的脸。
话语那样轻柔、暧昧、又带着引诱。
祂说:“你是我的造物,你理应永远看着我,服从我,仰望我。”
“我要你忘记迟暖。”
顾则不可思议:“不可能。”
“我要你爱上我。”
顾则匪夷所思:“不可能!”
“我要你像爱上迟暖那样爱我。”
顾则面色铁青:“绝无可能!”
顾则说:“我尊重您是因为您创造了我,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事事听从您。您让我放弃原有的爱人去爱您,这不可能。我虽然被您创造出来,但是从我真正有自主意识到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您的附庸,而是一个真正的独立个体了。”
顾则面色沉稳,面上却是不容置疑笃定:“我有权按照自已的意见生活,包括我要爱上什么人,我要过怎样的生活,这些您无权过问。”
“况且,”顾则黑沉的眼眸中带着探究的意味,“您竟然要剥夺我对迟暖的爱,并且想要把这份爱占为已有。这本身就是一件荒谬绝伦的事情。”
顾则就那样轻而易举看破了事情的本质:“神啊,您敏感、缺爱,您想要爱但是却不了解爱情,甚至说您不信任爱情。如果说爱情是可以剥夺的,是可以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的,那么今日您能将我对迟暖的爱抢走,那么来日必有一天也会有别人将我对您的爱抢走,不是吗?”
神没有五官的脸上出现一丝挣扎。
顾则看在眼里。继续不动声色的说:“我要告诉您。爱情是具有方向性的、是单一的、排他性。如果爱可以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么这就不是真正的的爱,您明白吗?换言之,如果您要得到我的爱,您尽可以使用种种手段使我忘记迟暖,但是您得到的我的爱却是虚假的。”
“况且,我始终相信,真正的爱具有独特的吸引力,就算我我忘记了吃暖,与她相隔千里之外,与她之间横亘无数星移物换。但是只要相遇,便会无可挽救的爱上,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吸引和契合。那是一种称之为命中注定的东西。”
顾则说着,一边不留痕迹观察着神,祂身形是半透明的,长发偏女性化的身形,脸上是一团蒙雾,看不见五官。随着顾则的讲述,神身上的气息越发沉默、越发寂寥,也越发绝望。
顾则此刻猜不透神的的心思。他故意把他和迟暖之间的羁绊说的深刻很多,事实上,他想打着把神兵不血刃神劝退的念头。可是越讲自已反而也越恍惚,仿佛自已真正的和迟暖相爱,倾盖如故,相濡以沫,过完了一生。
一生相爱相守。
可是明明在上个世界,他甚至还没有向迟暖告白,迟暖甚至还把他当成好朋友,那是一场真正的无疾而终的暗恋,是属于他不可言说的少年心事,一场兵荒马乱的独角戏。
顾则这样想着,心中酸涩。
但是他还没忘记眼前还有一个,陷入沉默的神。顾则勉强打起精神,势必要让这位脑子不知道搭错了什么筋的神,放弃自已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