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温梨看着窗外，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
“我以为你不会那么快交男朋友。”一旁陈倩说道。
温梨低下头，眼眶里还蓄着水雾。
“听说裴扬也在M国。”
“什么？”温梨看向她，有些不敢相信。
“他怎么样了？”
陈倩握住她激动的手，“别着急，他没事。”
“梨梨，他没事了，你也会好的，妈妈会陪着你。”
温梨眼睫轻颤了下，一颗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没事了就好。
她看向窗外，乌云往下压，雨水淅淅沥沥落下。
让她想到遇见裴扬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个时候她还没改名字，跟着爸爸姓，叫姜梨。
那天，爸爸妈妈又在吵架。
爸爸骂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骂妈妈，“把钱给我，还治什么治，你就是个傻子！”
……
骂来骂去还是那些词汇，没个新鲜的，温梨甚至都没什么反应了，她跑出去。
在砚池那边看到一群小朋友玩老狼老狼几点钟的游戏，她跑过去想要加入他们。
却被他们一把推开，“滚开！”
“我们不跟她玩，她有病。”
温梨呆呆站在原地，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好难受，很想哭。
她就好像是一个瘟神，所有人都不想靠近她，明明妈妈说过，她的病不会传染，她也是一个正常人，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讨厌她？
“我跟你玩。”一道声音落下。
温梨转头，看到一个小男孩，和她差不多高。
穿得很洋气，笑起来很好看。
“我叫裴扬，你叫什么名字？”
温梨小短腿跑过去，“姜梨，我叫姜梨。”
他拉起她的手，“你也没有朋友吗？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
那是温梨第一个朋友。
她重重地点头，“嗯！”
不一会儿，又皱起眉头。
“可是我有病，真的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吗？”
他点头，“我也有病。”
温梨睁大双眼，“真的吗？”
她从小到大遇见过很多病友，可大多数都慢慢死了。
看到裴扬点头，她有些害怕。
“你也会死吗？”
裴扬：“不知道。在我死之前，我们做好朋友吧。”
她点头。
于是，六岁那年她有了第一个好朋友。
她每天都担心裴扬会死掉，也担心自已死掉。
以前她不怕死，甚至觉得死了是不是更好，她本来就是多余的。
可那天之后，裴扬告诉她，“我们都是被上天选中的天使。”
他们常常约在砚池玩闹。
有好几次，她都哮喘发作，要吸雾化剂。
可是她没见过裴扬吸雾化剂，“裴扬哥哥，你真的也有病吗？”
小裴扬点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这里。”
他点了点心脏的位置，又抬了抬自已的手腕。
“这个手表会记录我的情况，如果数字过高，我就要立刻安静下来，如果数字还是没降下去，我就要呼叫我妈妈了。”
后来长大一点，温梨才知道裴扬哥哥是心脏病。
他们一起上小学中学，在同一个班级，一起上下学。
高中之后，他们被分去了不同班级。
关系却依旧很好，他们无话不谈，形影不离。
直到有一次放学，他们有说有笑回去，却在拐角处，一辆车毫无预兆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去，眼看着就要撞上去，裴扬将她一把推开。
那辆车及时刹车，还好。
可下一秒，裴扬却心脏病发作起来，捂着胸口的位置表情痛哭倒在地上。
司机怕极了，“我告诉你啊，年纪轻轻的，你别想着碰瓷啊，我可没撞你！”
紧接着，救护车来了，他妈妈赶到，一脸焦急跟上救护车。
“梨梨，先回家吧。”
温梨有些担忧回家，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很羡慕裴扬的心脏病，不会像她的那样发作频率那么高，她很少看到他会不舒服。
可那天回家的路上，她的指甲快要嵌入掌心。
再后来，裴扬转学了，她也联系不上了。
-
飞机的小窗外下了雨，在窗户上形成一层水幕，隔绝了所有视线。
她指尖拨开了窗户的水雾，早已的眼眶还是看不清窗外的风景。
小时候不懂，后来读书之后，读到救赎这个词，她才明白，裴扬的出现在她昏暗的人生中意味着什么。
在那个做什么都不对、她是个累赘的年纪，是他的出现，让她没有那么讨厌雾化剂这个东西。
有了雾化剂，她才可以和他玩久一点。
也让她对医院没那么抗拒，只有听医生的话，下一次，她才有机会和裴扬出去玩。
有些困了，她闭上眼，思绪逐渐放空。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已。
梦到了裴扬，梦到了很多很多个南城熟悉的场景。
画面一转，她梦到爸爸喝酒猝死的那年，她跟着妈妈去了京北。
来到了一栋大房子面前，她眼冒着光问妈妈。
“妈妈，这是外婆家吗？”
陈倩拉着她的手，紧了紧。
“不是，这是我朋友家。”
“可是妈妈，你不是说了带我回外婆家吗？你说外婆家是一栋很大的房子。”
陈倩眼泛泪花，“不去了，梨梨乖，我们不去外婆家了。”
她跟着妈妈走进去那个大房子，有一个叫沈逸的怪哥哥，他也不在乎她有没有病，可他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就是沈焰未来的老婆？”
“有病？”
温梨点头。
他笑了，“跟他绝配啊。”
温梨听不明白，“沈焰是谁？我为什么是他老婆？”
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沈逸笑了，满眼不屑。
“他？早就该死了，他就不该来这个世上，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温梨捕捉到他眉眼里的讨厌与怨恨，“你很讨厌他吗？”
“是！我恨他！”
温梨不明白，“因为他傻吗？”
沈逸却笑起来，一脸不屑走开。
温梨眨了眨眼，竟然有人和她一样，她的爸爸也巴不得她快点死掉。
那个叫沈焰的，他哥哥也不喜欢他，希望他死掉。
可她在那个大别墅住了几天也没见一个叫沈焰，直到要回南城那天看到了他，在门口的桂花树下，坐着轮椅。
他也有病吗？
她跑出去，“你是沈焰吗？”
“你坐轮椅是生病了吗？”
远处陈倩催促的声音落下，“姜梨，走了，等下要赶不上车了。”
她应了声，上前亲了下坐在轮椅上男孩的脸颊。
“受伤了不要紧的，我也生病了，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妈妈就是这么安慰我的，她说亲一下就没事了，所以沈焰哥哥，我刚亲了你，你会没事的。”
“对了。”
“我是你老婆。”奶呼呼的声音一字一字从嘴里蹦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