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整夜,淑妃回到毓庆宫时已快到晌午。
她坐在软榻上捏了捏眉心,问道:“小安子的家人都安顿好了?”
采薇走到她身后给她捏着肩膀:“娘娘放心,小安子是咱们送去永寿宫的,他家中的老母亲和两个妹妹,奴婢都安排去城郊的庄子上了。”
“都杀了吧。”
采薇给她捏肩的手一顿,指尖微微颤了下。
淑妃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情绪,她漫不经心地道:“斩草要除根,否则就是给自已埋下隐患。”
“是…奴婢明白。”
“煜儿今日如何?”
“早晨采兰送大皇子去了尚书房,后宫的事奴婢都吩咐好了,不会有人敢在大皇子面前嚼舌根。”
“这就好。”淑妃阖上眼,悠悠地靠在榻上,“快了。”
“很快,煜儿就只有本宫一个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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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门庭若市的永寿宫如今已是一片凄凉。
除了几个看守的侍卫靠着门框打着盹外,再没有其他人靠近。
采薇给了看门的侍卫一袋银子,那侍卫一脸的谄媚:“娘娘尽管进去,这地方也没人来。”
“只不过里边情况不太好。”他指了指紧闭的殿门,“一直在里边摔东西,娘娘进去可得小心些。”
“有劳了。”采薇微微福身,然后扶着淑妃走了进去。
昏暗的寝殿内再不复从前的奢靡,许多东西都被内务府的人收走了,便连青兰也被调走,如今偌大的永寿宫只留着两个洒扫的小太监,再无其他人可以安慰符氏了。
“吱呀——”
殿门被推开,符氏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脑袋从双膝间抬起来,有些适应不了光亮地闭了闭眼。
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你来做什么?”
淑妃在宫中素来是个老好人,除了因为协理六宫而和皇后来往密切些之外,对其余人都是和善客气,也不见和谁更亲密。
符氏坐直了身子,冷哼一声:“没想到第一个来永寿宫的,竟然是你。”
“好歹姐妹一场,如今本宫又养育着煜儿,怎么也得来看看曾经的宁妃娘娘。”
淑妃让采薇留在外边,自已施施然走进来,将油纸灯放在桌上。
“煜儿最近功课很好,和本宫关系也逐渐亲近起来。”淑妃随手拿着火折子点了几支蜡烛,面容隐匿在阴影中,“很快,他就只会记得本宫这一个母亲了。”
符氏慢慢撑起身子,她浑浊的脑子似乎在这一刻清明起来。
“是你?”
许多想不通的事情好像在这一刻突然茅塞顿开。
当初陷害妧卿谋害顾宝林的孩子一事,那个小太监她明明叫人送出宫去,菡萏亲眼看着他被放上水车运出宫门了,可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永寿宫后的水井中?
当时她只以为是妧卿发现了什么所以将计就计,她从没想过是淑妃在帮她。
“顾宝林的事情是你做的?”符氏霍地上前几步抓住淑妃的胳膊,“你为什么要帮那个贱婢?”
淑妃笑了:“本宫总以为你虽不算聪明,也不至于是个蠢的。”
“可没想到你到现在都想不清。”
她为什么要帮妧卿?
妧卿一个宫女,从来不是她的目标。
她的目标由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她要成为大皇子的母亲。
淑妃放下火折子,沿着寝殿慢慢踱步:“为什么宸贵嫔那么恰好地生了病,你就没想过?”
符氏僵愣在原地。
当初她也是听说妧卿去太医院取了活血化瘀的药,这才在此事上做文章。
没想到就连妧卿生病去取药都是淑妃操控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淑妃笑道:“宸贵嫔谨慎,且昭鸾殿的宫人都是刘顺德亲自去挑的,很难收买,想要给她下药让她生病是不容易。”
“可本宫协理六宫,皇后娘娘自冬日染了风寒后便一直易感疲惫,想要在请安时的茶水糕点中下点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符氏感觉一股寒意直直窜上后背,她好像是第一次认识淑妃一般。
这个女人当初比她还要早进东宫,可是这么多年,她竟从未发现过,淑妃竟有这般心机。
“那个小太监,也是本宫做的。”
淑妃走到符氏面前,含笑看着她:“包括这次,那个叫小安子的太监,也是本宫的人。”
符氏僵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为什么?”突然间,符氏发疯似的掐住淑妃的脖子,“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竟然是她派人来教唆自已,教唆自已去利用玉淑!
淑妃甩开她,符氏身形不稳,直直摔倒在地上,却还是恶狠狠地看着她。
淑妃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领,面上笑意淡了些:“因为本宫说了,煜儿只需要本宫一个母亲。”
符氏伏在地上,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当初苏婕妤一事也是你做的。”她苦涩地笑了,“还有之前,你经常在我面前说起皇上有多宠爱妧卿,你是想让我去和妧卿斗,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淑妃早看出皇上更宠爱妧卿,所以自已和她斗起来,只要自已输了,大皇子很大的几率落在淑妃手中。
就算妧卿输了,除掉一个受宠的嫔妃,她也不亏。
“不止呢。”淑妃蹲在她面前,笑得无辜,“大公主一事,也是本宫做的。”
当初沈婕妤受宠,淑妃担心她怀上孩子,干脆一石二鸟,利用大公主直接除掉她,还拉拢了贤妃。
自从她入东宫,宣凛从未偏宠过她,这么多年她都没能怀孕生下皇子,只能将目标放在大皇子身上了。
她不会让其他人生下孩子的,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抚养大皇子,成为皇长子的母亲。
所以她最想除掉的就是符氏。
妧卿的出现倒是给了她一个便利,符氏本就沉不住气,她明里暗里挑唆几句,符氏就急哄哄地去对付妧卿,反倒把自已搭进去了。
“你好恶毒...”符氏如今看着她的脸,竟然有些害怕。
“恶毒?”淑妃笑了,“这宫中,谁不恶毒?你难道很善良?”
“恶毒又如何?可怕的是技不如人,最终输得一败涂地。”
淑妃站起身来,慢慢打量着永寿宫:“如今本宫是煜儿的母亲,你若是想要煜儿好,便该听本宫的话。”
符氏不解地看着她,自嘲般笑了:“我听你的话?我被囚在这永寿宫不见天日,我还能做什么?”
淑妃看着她:“煜儿是皇长子,你难道不想他继承大统吗?”
“宸贵嫔这般受宠,她早晚会怀孕,只要她生下皇子,皇上眼中就再不会有煜儿的容身之处了。”
淑妃语气中充满了蛊惑:“反正你都这样了,难道你不愿为了你的孩子,再拼一次吗?”
“只要除掉她,本宫保证,以后煜儿就是我们两个家族的骄傲。”